2020 疫中歸鄉探母記
05 Feb 20202020.01.12 姐姐在微信上留言,說母親或許得做一個心臟造影,但因為母親年齡和血糖的關係,她不敢一個人做主,所以和我和妹妹商量。此刻才知其實母親有問題已經兩個多月了。緣由是在十月份摔了一跤,導致左臂淋巴、神經、肌肉系統受損,經各種治療也無明顯的好轉,由此她心緒煩躁,神經緊張,心情焦慮,以致心臟也出現不適。救護車已經喊了兩次了,姐姐每日陪她在醫院的各個科室轉展,亦非常辛苦。
同日,照顧母親的五姨(母親的叔伯妹妹)從微信發給我母親病榻中的照片和一個小視頻,她明顯消瘦、憔悴,心痛不已,眼淚忍不住不斷流出,於是在網上訂了 1 月 18 號的航班,到家是 19 號晚上,回程是 2 月 7 號。
2020.01.18 臘月廿四。溫哥華此前下了大雪。
非常訝異的是,此時的航班居然不到 70%的滿座率。這從 check in 的隊伍就有跡象,然後和負責 check in 的小姐簡單確認,確實今天比較空,於是要求盡量把座位往後,並要了一個走道位。登機後果然後排很空,獨佔一個三排位,於是一路上躺著睡了四、五個小時,竟然是這些年跨洋飛行最不累的一個航程。
飛機大概 19 號凌晨五點到達深圳 T3,出關還不到六點,存了拉桿箱,坐地鐵 11 號線,在車公廟轉 1 號線,東門老街下車,大概是 7 塊多的車資。出地鐵口,定頓了半天方向。清晨的老街沒多少行人,倒是三三兩兩穿迷彩服背著反恐字樣的男子或站或溜達在街上。有腸粉店、潮州粿條店已經開張,然後還經過老街的麥當勞店,那是全中國第一家麥當勞,還依稀記得當年開張時萬人空巷的盛況,隔窗看了一下,幾十年過去,麥當勞本土化已非常厲害了,類似中餐的粥、包都有得賣。
繼續往前溜達,過深南路,終於看到國貿、其南面的發展中心,這才確定自己的位置。過國貿,轉左,陽光酒店依然在那裡,再左轉朝北行,食出大廈還在那裡,只不過已改換門庭。然後左轉再上深南路,過天橋,原路回到老街,在腸粉店 7 元吃了一碟豬肉蛋腸(似乎是加盟店,兩夫妻經營,竟然是東北人),再在其隔壁的潮州店 18 元吃了一碗牛雜粉。同樣的腸粉五、六年前大概只需 1.5 到 2 元,而牛雜粉也最多需要 7、8 元。此刻大概是清晨 8 點多一點。沿著老街往帝王大廈方向走,因為不是太確定,又不想走錯路耽誤時間(必須在 11 點前趕回機場)問了路人,才繼續前行,直到走到帝王的北面,看見電大才確信自己的位置。經大劇院再上深南路,因為是週日,此刻人、車都還不多。和原來比,很多路口都挖了地下通道,行人必須上上落落經這些地下通道才能通過,這對路人,尤其是拿行李、老年人、行動不便者非常不友好,不過這不是他們關心的。深圳歡迎的是年輕人,而權貴是不會走人行道的。
沿著深南路一直往西走,兩邊的建築物大多和十幾、幾十年前一樣,例如農墾大廈、華聯什麼的,而中共深圳市委依然非常闊氣地據北朝南地戳在深圳的核心地帶,公安的車則遠遠把在路口——天下太平!
終於到了華強北,只是非常冷清,大部分都已關門回家過年了,只有一個說 9 點多開門,一個小夥(後來再次碰上,原來也是和我一樣,從國外,他是澳洲,經深圳轉飛回家,他買一個筆記本的火牛)和我說。再一個人往北稍微走了一下,回來這裡上樓,沒幾家開張,買了一個有線的需藍牙配合的蘋果耳機。看起來潮汕地區現在是各類航拍器具的主力生產地。當然,這裡一如既往,店家仍然多是操潮汕口音的人。
再次坐地鐵 1 號線經前海灣轉 11 號線,11 點多回到機場,取回行李,安檢,晚點了一個多小時起飛。飛機落地,從溫哥華托運的一個直掛行李等了很久都不見,以為丟了,卻原來是自己看錯了行李盤號,幾經折騰,還是找到了。姐姐一早留言,說要和我談談媽媽的病情,並言及很多事情姐夫也不知,我不知是什麼狀況,於是剛落地就給電話她,卻也不是多少大事(我以為是姐夫和媽媽有什麼問題)。然後再次辦理 check in 手續,登機,終於在晚上九點降落在家鄉的機場。
姐夫的工作單位在臨縣,等了幾分鐘他才開車過來,自所謂車改後,他們不能用公車上下班了,於是他妹妹把他們自己不怎麼開的一台奧迪給他用。他妹妹一家的故事稍後再說。
到姐夫家已差不多 10 點,姐夫去停車,我則自己去樓下的餐飲店 11 元吃了一個砂鍋麵。熱氣騰騰的麵片,只香菇和一個荷包蛋,咸菜則任取。然後回家聊了會天,沖涼,睡覺。
2020.01.20 很早起,用筆記本做了點功課,姐夫起來,我們去樓下叫了黑米粥、包子和豆花吃。然後 10 點左右回到母親家。媽媽消瘦了很多,左手腫脹,手指不能自由活動,心痛萬分。坐在母親旁邊,能感覺到她見到我很開心,安慰的話說了一些,一會姐姐也到了,中午是五姨煮的米飯、豬骨酸菜。
午餐後,姐姐、姐夫和五姨先後離去,母親也在房間休息,我則拿了一條耐克的運動褲出去修褲腳。沿著馬路一直往南,年前,熙熙攘攘的人流。華聯超市轉左,問了人附近的裁縫鋪,放下褲子,再去找理髮店,理髮完畢,回到裁縫鋪,已經修好了,只 8 元而已,在溫哥華 8 元加幣也沒人給你做。然後在超市採買了一些蔬菜,最開心的是居然看見非常、非常新鮮的砂糖橘,橘黃的皮和翠綠的葉子,毫不猶豫地買了一大袋,憑經驗,我知道這是正宗的砂糖橘,連嘗都不用嘗。拎著兩大袋東西走回家,母親已經起身。又和她聊了一會天,晚餐的時間到了。
我此次回來,就是給她做早午晚三餐,這是我唯一能做的。
晚上姑舅哥哥給我電話,說三姐後天喊吃飯,後天,那是年二十八。
2020.01.21 早上起來做海藻荷包蛋,午餐是從 youtube 上學的羊湯,晚餐是番茄青菜湯。姐姐、姐夫他們中午有局,所以今天他們沒來。
2020.01.22 姐姐十一點多過來接我們,大概十二點多開飯,各種年菜,主菜是白菜繪驢肉,這麼吃驢肉,有點可惜。表哥和他那個老婆也過來了。然後二姐過來送豆芽。二姐有幾年沒見了,當年的文藝女青年倏忽已成老年大媽。和二姐夫離婚多年,但並未離家,女兒三十有機,也未成婚,一家三口同住一起。聽姐姐講,有一個老師,其妻得癌症,對二姐很有意,言說待其妻過身,就娶二姐,奈何若干年後,其妻的癌症竟然痊愈,遂告知二姐實情,唯歎命運、造化,只來世再續前緣罷了。二姐因此事心煩意亂,悵然若失。關鍵是那個男老師也是一個君子,對其妻子一直照顧有加,不離不棄。聞之慨歎不已,人之為人,到底為何?
飯後媽媽入房休息,我們在外面聊天,自然涉及此次疫情,香港反送中和時局,表哥的一番說話於我心有戚戚焉,而其妻則一臉不屑,強忍憤懣,價值觀相差若許,怎麼相處?悲夫:)
期間三姐的兒子、兒媳和孫子也終於到了(他們不敢坐火車,改長途巴士從省城回來),我封了一個五百的紅包給小孩(這是姐姐的意思)。
雖然打麻將看起來並未在三姐的計劃中(人家下午有別的安排),但我和母親還是爭取了一下,打了幾圈,母親甚是開心,臨走還把人家的麻將席捲而去(家裡的太大)。
2020.01.23 年二十九。中午在母親的指揮下燉羊肉。姐姐、姐夫中午過來吃飯,姐姐指湯太多,肉不香,而我則非常喜歡喝湯,當然,母親指點分三次加鹽巴,最後肯定是咸了的。羊肉和蔥、姜、香菜是絕配。
午飯畢,母親和姐姐入房休息,姐夫在沙發上睡覺,我在床上也躺了一下。大概二點多,大家起身陪母親打麻將,差不多五點才散檔。母親在我上家,我幫她碼一部分牌,也同時幫她看一下牌。胡牌算分是姐夫的專利,我一向不會,主要是不感興趣,很少玩麻將,沒有記的必要。
只要是玩麻將,媽媽總是很開心的。
今天武漢宣佈封城。晚上回姐夫家沖涼,說起我提議的過年別拜年的事,姐夫非常不滿,兩人爭辯了幾句,懶得和他吵,然後就是新聞聯播,然後就是白岩松的焦點訪談,然後這個只從一個渠道獲取信息的人就不再堅持了。
2020.01.24 年三十。早上嘗試給訂票的公司打電話,完全不能接通。
姐姐姐夫做東,主要是姐夫在當地的家人(他二姐夫腦溢血住院,二姐的子女都從各地趕過來,目前住在姐夫的妹妹的一處住所裡)。席間喝了很多酒,醉得厲害。
晚上 10 點鐘,頭痛欲裂,喉嚨乾渴,起來喝水,然後再繼續打機票電話,聽了半個小時音樂後,終於接通電話,退了後半程的機票,重新訂了初五從北京經香港再飛溫哥華的機票。
2020.01.25 大年初一,早上起來包牛肉蘿蔔餡餃子,我不喜歡吃。姐姐、姐夫遲些也來,胡亂吃了一點。告知他們我改了機票。然後又陪母親打了幾圈麻將。 晚上新聞聯播,主要就是看肺炎的新聞。
2020.01.26 大年初二,中午做帶魚,是從 youtube 上學的一種和白蘿蔔一起煮的做法,不好吃,母親也不歡喜吃。午飯畢繼續陪母親打麻將,姐夫有事不在,我們三個人玩。
2020.01.27 大年初三,吃燜面,姐姐的手藝,我準備了所有材料。母親說豆角做得不好,姐姐講還不夠干,我則說很好吃,吃了很多。然後是陪母親打麻將。
2020.01.28 大年初四,姐姐拿來的蘇雞、丸子、爬肉條之類的年菜做午飯。計劃明天早上吃一碗土豆、豬肉、西紅柿面。手機短信通知因為天氣原因,明天飛北京的航班延誤至中午才飛。
2020.01.29 大年初五,今天我離開回溫哥華。一早出去超市再買了些蔬菜回來,也給自己買了兩盒泡麵,在路途上有備無患。媽媽說改吃豬骨頭燉白菜。於是趕緊先把骨頭燉上,再收拾土豆和白菜啥的,急急忙忙把東西燴上,短信說飛機再次推遲至傍晚。知道肯定是趕不上北京飛香港的航班了,給訂票公司打電話,保留了飛北京的,要他們改簽第二天的航班,並訂了機場附近的酒店。
午飯後再陪母親打了一會麻將,然後姐夫送我去機場。此時外來車輛、人員已經不能入城了,就是說,我這麼一出去,也不能再回來了。機場如臨大敵,測體溫、填行程表啥的。飛機降落在 T3,是我下一個航班剛剛要起飛的時候,沒辦法,眼巴巴看著它溜走了。
到四樓的航空公司詢問,說是經其他公司訂的票,要我找回訂票公司。而隔壁一個中年北京口音的在詢問最快飛往奧克蘭的機票,四個人,兩大人,兩小孩,大概一萬多一張機票。
到二樓找到酒店的擺渡車,等了半個多小時,去到酒店,門可羅雀,一樓的餐廳空無一人,只有牛肉、豬肉、韭菜雞蛋水餃。隨便吃了一點,回酒店沖涼,打機票公司的電話,直到快一點才通,還是說已經安排什麼專員在跟了云云。
2020.01.30 大年初六。一早去餐廳吃早餐,只幾個人。然後去 T3 找國泰的人,他們查了,說他們根本沒有收到任何關於我的變更的消息,也就是說售票公司只是在他們內部把我的情況作了注釋,但並未有任何實質性的動作。於是再給他們打電話,要求他們查今天的所有從北京飛溫哥華的航班,非常緊張,且超級貴,再告知查飛西雅圖的航班,推薦 31 號北京飛香港,香港飛西雅圖,最後再次退了已經延誤的航程,重新訂了這個航班。然後回酒店,退房,再到 T3 經擺渡車到 T1。二樓有家西部馬華的清蒸館子,一碗牛肉麵、一份羊雜碎湯僅 40 元,這年頭還有這個待遇,良心店,值得推薦。關鍵是份量、質量都很不錯。然後聯繫新酒店的接送車,到酒店,安頓好後出去逛了一下,前不著村後不著店,酒店的小賣鋪也關門。在酒店吃泡麵做晚餐。
2020.01.31 大年初七。早上吃了另外一盒泡麵。然後乘酒店的車到機場,check in,正點起飛,到香港差不多 5 點。經反送中一役,香港的警隊感覺徹底流氓化,非常不友善。即便是轉機,也要重新安檢。機場戴口罩的是大部分人。找到食街,點了一份叉雞飯,態度很惡劣,飯少,兩條幹吧青菜,肉也差強人意,竟然不主動配薑蔥蓉,總之,香港已不再是原來的那個香港,即便從機場,也可深刻地感覺出。什麼東西、任何地方,但凡給土共經手過,都變成醜陋不堪、臭氣熏天、臭不可聞。
候機時有航空公司的查驗證件,隔壁坐一個戴口罩洋人,問完了我和他搭話,原來普通話竟然相當好,在中國已經六年,說是在清大讀現代文學,忍不住和他把土共狠狠地批駁了一通——管他娘,反正這裡已經是香港,而且也馬上就要飛離了。
飛機是相當滿,但仍然有幾個空位。一路無話,中間竟然睡了一下,因為吃飯、喝水大家都把口罩摘下來,所以覺得帶口罩沒什麼卵用,乾脆就不帶了。飛機比計劃還早到了一些,入境美國很順利,仍然是還需要再安檢一次。飛溫哥華的是個小飛機,雙排四座,在飛機上等多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飛,晚上 11 點到溫哥華,回到家已經 12 點了。吃了碗榨菜肉絲湯河粉,沖涼,睡覺,很早起來,把衣服都洗了。
以上流水賬記錄了此次疫情期間回國探望生病的母親的事情,這對旁人根本無關痛癢,但於我卻親切且真實,記錄下來,萬一哪天老年癡呆,還可翻來看看。這裡有母子情深,姐弟情誼,有笑有淚,是我的普通的生活。